姥爷总是乐观而慈祥地笑着,说话连带狠话的语气都极少。只有云忠表弟随三姨来小住时,我们翻箱倒柜,姥爷忍无可忍,猛地咳嗽,接着摇头长叹,我们便会识眼色地突然收敛。
三姨和姥姥在炕头热聊总是打不断。照例,姥爷从车座下抽出抹布,擦拭一遍那辆老自行车,从老皂角树下熟练地轻踏一下,右腿健硕地扬起,画个自然的弧形,骑上车向赵城方向驶去,白色的洋布上衣被风吹得圆鼓鼓的。城里的集市,尤其是在腊月里,姥爷总会天天去,总会如数家珍地带回萝卜、白菜、海带、猪肉的市场行情。我和云忠表弟则围着姥爷,盯着他掀开衣襟的一角,取下别针,手探进口袋摸来摸去,略有所思地取出糖果或几粒带壳的花生。云忠表弟两只软绵绵的招风耳嚼东西的时候不停地上下移动。家里迎来片刻的安宁。
开饭了,姥爷端着碗,靠在门扇的木板上,一块没有嚼完的肉在他光秃秃的牙床上翻滚。姥爷识字多,凭一手毛笔字,谁家有事,常常被聘到帐房上,常常有独享红烧肉的机会。我对发奋读书的目标向往,最初便与这极具诱惑力的猪肉具体相关。
常常回到故乡去,寻找斑驳的旧影,在回忆中听大门外熟悉的履声,期待那辆旧自行车链条的声响,迎面等姥爷从赵城城风尘仆仆地回来……我和表弟热烈地谈论后,常常相顾无语,陷入长久地沉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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