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热如期来临。吃过晚饭,我和妻携儿来到冷饮店批一些冷饮。冷饮是分门别类被置于几大冰柜摆放着,花颜彩图的包装,奇异美丽的名字,当然我是无法挑拣的,一不知其味,平时从不问津;二需切合小儿口味,他是这方面专家型选手。果然,他熟练地“指点”一番,立刻一大塑料袋装满。我补问了一句:有无透明冰棍。营业员心领神会,答曰:有。指着一素朴包装的冷饮给我看,我定睛一瞧,上写:老冰棍。真是旧人遇故识。那依稀的模样,立刻勾起我儿时的冷饮记忆。
也许回忆是温馨的。年近不惑的我常陷于过往中而滋滋有味,说明我有眷恋旧事情结,情感渐显老化、顽固,拒斥新事物。我对抒情、舒缓的旧曲就一往情深,听得心潮澎湃,而对嘭嚓嚓、现代劲歌狂舞就心生隔膜。那时的冷饮准确地讲就是冰棍,冰棍一词可涵盖一切。黄瘦、纤小的身躯,或白白、透明的躯体,被层层包裹于同样或黄或白的木箱中。五分或一角一支,没有拣选余地。递上钱,售卖员就打开箱盖、翻开絮毯,眼不瞧地迅疾拿出一支递与你。一色的淡青纸包裹,简单撕开,一吮,一股清凉、甜润立时浸漫舌根,传布全身。那时,一日能吮上一根冰棍是幸福的标志,大多只能眼望同学一个劲地吸舔,而想象那种感觉,吞咽馋涎。我对冷饮的体味、感触就停留在冰棍身上,根深蒂固,至今都情痴不改,不移情别恋。也许那种感觉太妙了,凉润、多彩了我枯燥、单调的童年。就像泥土、瓦屋的炊烟,无论行至哪,触之望之忆之,都极感亲切。对冰棍的记忆不仅源于吮吸它,更发端于我曾经和它一起走街串巷,走进日出走过日落。放假或周末,我就和姐背一只木箱来国营商店进一些冰棍,然后冒着炎阳沿街走村贩卖。姐胆子大些,亮喉丽嗓地喊卖,我则瑟瑟跟于后,羞态赧颜,有时嫌姐姐声音喊得大了。姐开箱拿冰棍,我则收钱找零。自己的冰棍宝贝孩子似的捂着护着,从不舍得拿取一支,尽管有时口干舌燥,姐姐更是汗流满身。我们只希望将冰棍尽早售完,能赚取那一二元钱,能向田间弓腰劳作的父母报喜,能使冰棍一支不损地卖出。当然常有售尽而归的日子,我们雀跃歌唱;当然也会出师不利,看着还躺在襁褓中的冰棍,我们心急如焚,只好踩着淡淡暮色、昏黄街灯继续我们的售卖行当。有时饥肠辘辘,才将最后一支冰棍售出,尽管唇焦腹空,我们心里比蜜甜。钞票驾驭了一切快乐,苦难中,我们暂时不得不做金钱的奴隶,但我们通过汗水凝结的劳动获得了珍贵的钞票,维护的是做人立世的尊严,不失品行。如果频繁翻盖,冰棍禁不住折腾,有些就瘦身融水。但只要有顾客接受,我们就设法售出,当然要少些钱。有时实在魂归故里,只留残山剩水,惨不忍睹,就只好拿回向父母汇报。父母看到我们黑脸红眸,往往就赏赐我们。我和姐妹就顾不得肠胃的虚空,而不问滚热的饭菜,三分天下,将冰棍当作香饽饽吮吸。
冰棍的记忆已淡出时空,现在的孩子是无法具体感知那段岁月和岁月中的冰棍故事。时代使社会缤纷,冰棍也浓妆艳抹起来,多彩的日子酿造了多汁的欲望。我不想融入现时社会的某些情节,退化也好,冥顽也罢,或是老人情结,我只觉得冰棍类的物事很契合我的感觉,能为我携来快乐。快乐如风,还有何求,足矣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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